唐詩三百首第101首杜甫的《至德二載，甫自京金光門出問道歸鳳翔，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，與親故別，因出此門，有悲往事》，收錄于清人孫洙(蘅塘退士)《唐詩三百首》第五卷五言律詩。

至德二載，甫自京金光門出問道歸鳳翔，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，與親故別，因出此門，有悲往事作品原文

至德二載，甫自京金光門出問道歸鳳翔，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，與親故別，因出此門，有悲往事

杜甫

此道昔歸順，西郊胡正繁。

至今猶破膽，應(yīng)有未招魂。

近侍歸京邑，移官豈至尊。

無才日衰老，駐馬望千門。

至德二載，甫自京金光門出問道歸鳳翔，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，與親故別，因出此門，有悲往事譯文注釋

譯文一

曾經(jīng)從這條路逃歸鳳翔，那時西郊的胡兵正猖狂。

至今回想起還膽戰(zhàn)心驚，還不知有多少人未招魂。

我是近臣隨同君王回京，貶官難道出自君王本心？

沒有才能而且日漸衰老，停下馬還要遙望那宮門。

譯文二

這條道路啊，我當(dāng)初曾經(jīng)通過它前去歸從官軍，那時候胡騎還在長安西郊縱橫。如今回想起來，我仍然心有余悸，想來魂魄還沒有徹底招將回來。本為君王近侍，卻被貶至郊外城邑，這般官職遷轉(zhuǎn)并非君王的本意啊。我沒有才能，又日漸衰老，只好停下馬兒來，轉(zhuǎn)頭回望宮闕的萬千重大門。

注釋

至德二載：即757年。

金光門：長安外城門，位于城西中央。

鳳翔：即今天陜西省鳳翔縣，當(dāng)時唐肅宗駐蹕于此。

乾元初：乾元元年為公元758年，本年六月，杜甫被外放為華州司功參軍。

移：本意為調(diào)動，這里有貶官意。

華州掾（yuàn）：華州即今天陜西省華縣，掾是屬官的通稱，這里指司功參軍。

歸順：指歸從唐肅宗，詩人以朝廷為順，叛軍為逆。

猶：別本作“殘”。

近侍：杜甫原官左拾遺，侍從于君王身邊，故云近侍，別本或作“近得”。

京邑：京城附近的城市，這里指華州，華州距離長安不遠，故云。

至尊：最為尊貴的人，指君主。

至德二載，甫自京金光門出問道歸鳳翔，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，與親故別，因出此門，有悲往事作品鑒賞

賞析一

杜甫于至德二年（757）春天從淪陷后的長安經(jīng)過金光門逃往鳳翔；乾元元年（758）六月因上疏直言救房盧罷相事，由左拾遺貶為華州司功參軍，又經(jīng)過金光門。此詩即作于詩人將離開長安之時。詩的前四句，寫過去投奔肅宗時，是如何的擔(dān)驚受駭；后四句寫直言貶官，猶念念不忘朝廷。撫今追昔，詩中寄寓著深沉的憤慨和難言之痛，對李唐王朝仍抱有關(guān)切之情。

浦起龍《讀杜心解》卷三之一云：“題曰‘有悲往事’，而詩之下截并悲今事矣。妙在三、四句說往事，卻以‘至今’而言，下便可直接移掾矣?！鼻迦它S生《杜詩說》卷十二云：“前半具文見意。拔賊自歸，孤忠可錄；坐黨橫斥，臣不負君，君自負臣矣。后半移官京邑，但咎己之無才；遠去至尊，不勝情之瞻戀。立言忠厚，可觀可感。”

賞析二

關(guān)于此詩背景，題目中已經(jīng)述說得比較詳細了，至德二年（757年）四月，杜甫從金光門逃出安史叛軍所盤踞的長安，逃往鳳翔，“麻鞋見天子”，得肅宗任命為左拾遺。旋因宰相房琯在陳濤斜（今陜西省西安市咸陽東）兵敗論罪，杜甫上疏為其求情，招致肅宗之怒，詔三司推問，幸張鎬、韋陟等人營救，才以“甫若抵罪，絕言者路”的理由被赦免。閏八月，他因事回歸鄜州家中，臥病數(shù)日，十月，肅宗歸長安，十一月，杜甫也到長安，翌年（758年）春再任左拾遺。六月，房琯終因賀蘭進明的讒言而被貶為邠州刺史，杜甫被認(rèn)為是房琯同黨，也被出為華州司功參軍。

這首詩，就是杜甫于此時離開長安，前往華州上任前，在金光門附近與親友話別時所寫。華州在長安東，前往赴任不當(dāng)出長安西的金光門，可見是在動身之前。因為他當(dāng)初逃出長安，便是走的金光門，因此見門而有所感，回想往事，乃作是詩。

開篇即言往事，說當(dāng)初自己從此門（金光門）而出，去逆歸順，那時候“西郊胡正繁”－－此對句有兩層含義，一是說當(dāng)時長安還未被收復(fù)，叛軍兇焰正熾，二是指當(dāng)時胡騎縱橫，以示自己逃脫之不易。正因為如此，才有下面“至今猶破膽，應(yīng)有未招魂”句，浦起龍《讀杜心解》評道：“題曰‘有悲往事’，而詩之下截并悲今事矣。妙在三、四句說往事，卻以‘至今’而言，下便可直接移掾矣?！边@里說至今，一是回想當(dāng)日逃亡之險狀，余悸猶存，二是指動亂未息，延綿到今日，朝廷仍未振作。

賞析三

本詩是詩人兩次經(jīng)過金光門后的感懷之作。詩人不畏艱險投奔肅宗但因直諫而被貶離開長安，不僅百感交集心生悲憤。本詩表現(xiàn)了詩人內(nèi)心的難言之痛和憂憤之情。

詩的前四句，寫詩人過去投奔肅宗時，擔(dān)驚受駭?shù)膱鼍啊Ｊ茁?lián)緊扣題意，著重描寫眼前具體的景物?！氨隆鳖I(lǐng)起全詩，描述了往日從虎口逃生的險象，不免讓人捏了一把汗。頷聯(lián)調(diào)轉(zhuǎn)筆鋒，著意渲染秋天的悲涼氣氛，進一步抒寫詩人昔日逃歸時的危急情態(tài)，承接前意而又暗轉(zhuǎn)下文，追昔而傷今，情致婉曲。頸聯(lián)抒發(fā)感情，由詩人異鄉(xiāng)漂泊寫到詩人多病殘生；末聯(lián)寫詩人白發(fā)日多，因病斷酒，同時映襯時世艱難。詩人在自傷自嘆中抒寫眷戀朝廷不忍遽去的情懷。后四句寫詩人直言諫上，遭到貶官，猶念念不忘朝廷?！盁o才日衰老，駐馬望千門?！泵髅魇窃庾嬕姉?，詩人卻以“無才”自解，雖已移官華州，而猶駐馬千門，如此忠厚，所以說他是“終不忘君也”。這兩句深刻地反映了此時詩人的思想境界。本詩感情復(fù)雜而深婉，凄愴動人。全詩八句都對仗，句句押韻。

至德二載，甫自京金光門出問道歸鳳翔，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，與親故別，因出此門，有悲往事作者簡介

杜甫（712－770）

字號：字子美，號少陵

籍貫：原籍襄陽（今湖北襄樊），生于河南鞏縣。

作品風(fēng)格：沉郁頓挫

詩人小傳：

杜甫（712～770年），字子美，自號少陵野老，祖籍襄陽，生于鞏縣（今河南省鞏義市），是唐代最偉大的現(xiàn)實主義詩人。他曾擔(dān)任過左拾遺，因直言進諫，觸怒權(quán)貴，而被貶為華州參軍，后辭官歸隱于成都，建草堂而居。劍南節(jié)度使嚴(yán)武薦其為屬官，杜甫全家因而移居四川奉節(jié)，兩年后他離開奉節(jié)，輾轉(zhuǎn)流離于江陵、衡陽一帶，唐代宗大歷五年（770年），病逝于湘江的一艘小船中。

杜甫半生漂泊，又經(jīng)安史之亂，慣見民間疾苦，其憂國憂民的情懷畢見于作品之中。青年時代他亦懷抱大志，與李白等人交游，詩風(fēng)較為明快、恣意，中年后則變?yōu)槌劣纛D挫，以古體、律詩見長，風(fēng)格多樣，多涉及社會動蕩、政治黑暗和人民疾苦，記錄了唐代由盛轉(zhuǎn)衰的歷史巨變，因此被譽為“詩史”。尤其在律詩上，他表現(xiàn)出了顯著的創(chuàng)造性，積累了關(guān)于聲律、對仗、煉字煉句等完整的藝術(shù)經(jīng)驗，使這一體裁達到完全成熟的階段。后人也因而贊其為“詩圣”，詩而能成圣者，唯杜甫一人而已。唐詩人元稹評價說：“至于子美，蓋所謂上薄風(fēng)（《詩經(jīng)》里的國風(fēng)）、騷（屈原的《離騷》），下該沈（沈佺期）、宋（宋之問），言奪蘇（蘇味道）、李（李嶠），氣吞曹（曹操）、劉（劉備），掩顏（顏延之）、謝（謝靈運）之孤高，雜徐（徐陵）、庾（庾信）之流麗，盡得古今之體勢，而兼人人之所獨專矣。”

唐詩常識

今古語音流變，有時候相差很遠，所以用今音去讀古詩，往往會覺得節(jié)奏生澀，韻律不協(xié)。比如陳子昂《登幽州臺歌》，今天讀來就是根本不押韻的。再比如杜甫此詩中“啾啾棲鳥過”之“過”字，現(xiàn)在讀四聲，古代卻讀平聲（唐音中過錯意為去聲，越過意則為平聲，今天過字作姓時仍為一聲）；比如《月夜》中“閨中只獨看”之“看”字，唐音可平可仄，此處即讀為平聲。格律詩理論上均押平聲韻，韻腳是不可能有仄聲出現(xiàn)的。

頸聯(lián)云“近侍歸京邑，移官豈至尊”，表面上把自己被貶的責(zé)任歸咎于進讒言的賀蘭進明，表示肅宗只是受蒙蔽而已，自己并無怨懟之心，正如元人趙汸在《杜律趙注》中所言：“子美乃心王室，出于天性。故身陷賊中而奮不顧死，間道歸朝，及為侍從，雖遭讒被黜，而終不能忘君?！钡热魞?nèi)心絲毫無怨，詩句就將直指奸佞，而不應(yīng)出“至尊”之言，可見這只是表面文章，暗中實亦怨肅宗之偏聽偏信，昏庸無能耳。其尾聯(lián)說自己“無才”，也正如同孟浩然詩中曾云“不才明主棄”一般，對于朝廷不能知人用人，是不能毫無芥蒂的?！盁o才”云云，只是反話，真實的意思是“我本有才，卻可惜不得朝廷重用”。

所以詩人題中寫“有悲往事”，其實是把往事和今事一起加以悲嘆。往者長安淪陷，賊焰正熾，自己千難萬險才得以逃出生天；近者則朝廷毫無起色，忠臣被貶，奸佞橫行，自己雖然有才卻不得重用，徒自“日衰老”。杜甫又將個人遭際和整個社會環(huán)境揉和起來，既抒發(fā)自己的不遇，又慨嘆朝廷之不振。清人吳瞻泰《杜詩提要》中贊此詩說：“一句一轉(zhuǎn)，風(fēng)神欲絕。實公生平出處之大節(jié)。自覺孤臣去國，徘徊四顧，凄愴動人。”同為清人的黃生在《杜詩說》中則言：“前半具文見意。拔賊自歸，孤忠可錄；坐黨橫斥，臣不負君，君自負臣矣。后半移官京邑，但咎己之無才；遠去至尊，不勝情之瞻戀。立言忠厚，可觀可感?！逼鋵嵲娭兄^“忠厚”，是不能掩其怨懟的。